18、第 18 章_暴君每天都在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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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阮阮不太能共情他的病痛,在她的观念里,风寒是轻则无精打采,重则一命呜呼的大病。

  她扶他坐到牙床边,轻叹一声道:“陛下可别瞧不上风寒,我们西北许多穷苦人家看不起病,若是家里的顶梁柱因着风寒不治垮了身子,便没了薪银来源,若没了柴薪银,家里的孩子便吃不上饭,读不了书,世世代代都没了希望。”

  她声音低哑,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她在人牙子手里受过风寒,一次高烧之后,幼时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唯一模糊的记忆,就是草席上卧病不起的男人,和一个眼睛哭瞎的女人。

  他们应该是她的爹娘。

  傅臻垂眸凝视着她,像是在思索什么,面上没什么情绪。

  “陛下?”

  傅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她手掌,忽然间想起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阮阮一怔,原来她虽被封为美人,他却还不知道她这个人是谁。

  “阮阮”两字将将脱口而出,她定定神,赶忙咬着字回应:“姜阮,遥州刺史姜成照之女。”

  傅臻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勾起唇角,认真地望着她:“官宦世家的姑娘也会关心寒门人家的生计?这么看,朕倒是要好好赏赐这遥州刺史,把女儿教得很不错。”

  阮阮猛然一惊,脑中顿时兵荒马乱,一回神儿才发现指腹贴着他的手掌,她吓得赶忙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惊慌失措地垂下头。

  会想他方才意味不明的一笑,一时间心乱如麻,浑身的弦都绷紧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可以作伪,名字、身份,甚至人可以改头换面,可她的手……

  她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常年做事留下一层薄薄的茧,寒冬里冻伤过,还有难看的冻疮,走前姜夫人叮嘱过她,莫要让人瞧见,她便一直记在心里。

  这是她做丫鬟的印记,这辈子都很难抹去。

  恐怕姜成照和姜夫人怎么也不会料到,她不仅进宫侍药,还侍奉在天子近旁。

  如今被封为美人,言行举止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连累整个姜家。

  正当她心中惴惴不安时,肩膀忽然多了一道分量。

  傅臻推着她,指着外头道:“去,同汪顺然说,就说你要伺候朕汤泉宫沐浴,让他摆驾。”

  他语气透着无力的疏懒,可皇命不容分说,阮阮犹豫了一瞬,便硬着头皮出了大殿。

  汪顺然正在外头候着,该听的话也听完了,尤其是那一句“清清白白”与“事帕造假”。

  原来此事当真是诓骗外人之举,他就说嘛!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沉迷女色,唯他家陛下不会。

  见阮阮出了殿门,汪顺然赶忙迎上来,躬身拱手道:“汤泉宫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陛下与美人可随时移驾。”

  阮阮点了点头,心里一团乱麻。

  汪顺然瞧见她颈上的伤痕,心内一阵愧疚,悄悄将她拉到一边来,“奴才可否多嘴问一句,前些日子陛下……额,”他指了指她的脖子,“是什么模样?”

  阮阮明白他的意思,如实回忆道:“他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眼睛很红,瞳孔空洞,额穴尽是青筋,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就像……”

  就像发狂的凶兽,满目狰狞,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人生吞活剥了去。

  汪顺然:“那便是了。”

  阮阮疑惑地看着他。

  汪顺然解释道:“陛下生来痼疾缠身,身体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痛楚,他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走到如今很不容易。可此次在西北中的那一箭又毒入肺腑,牵动着头疾也愈加频繁,发作时意识完全被疼痛吞噬,不靠药物,很难自己恢复神智。美人可还记得,陛下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他是真的想要知道,这姑娘对傅臻的病情是否确有好处。

  可阮阮还是摇了摇头,当时她已经被他掐得险些窒息,哪里还能在意那些细节。

  汪顺然见她答不上来,只得再心内喟叹一声,然后道:“美人受苦了。”

  阮阮想起他动辄便将“龙御归天”挂在嘴边,不禁问道:“陛下的毒,还有旁的法子么?”

  汪顺然只是摇头,没有同她提玄心。

  傅臻私下找玄心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人还未找到,铺天盖地的刺杀先至。

  玄心若是死了,恐怕这世上再也没人能救傅臻。

  汤泉宫设在晋宫北面,乘轿辇半个时辰便至。

  傅臻不喜人近身伺候,汪顺然早已命人布置好一切,而后便领着尚浴的宫监一道退出大殿。

  白雾漫拢,烟熏火燎,偌大的汤池四周整齐摆放百盏透雕夔龙纹的灯架,将汤池的濯濯净水映照成斑驳的琥珀色,整个大殿在灯烛之下尤显得煜煜生辉。

  那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窒息感霎时席卷而来。

  雕花地板不知是什么材质,踩在上面凉浸浸的,阮阮脚趾头不自在地动了动。

  大殿内很干净,两人在屏风外都脱了足履,去了鞋袜,阮阮的身子就像空了一块,最后一点安全感似乎都没有了。

  “愣着做什么,给朕宽衣。”

  傅臻很自然地张开双臂,示意她褪衣。

  阮阮咬了咬唇,无奈地走到他身前。

  傅臻整个人格外高大,身形足以将她全部笼罩。

  她站在他面前,连满殿烛火都黯淡下去。

  从前在刺史府时,夫人常给老爷裁制衣裳,也带着她与姜璇一同去成衣铺子逛过,因为对男子的尺量并不陌生。

  她在心里估摸着,傅臻身长少说也有九尺,甚至还不止。

  她在女子中的身高已经不低,而他只是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一副病体恹恹的样子,便已经高出她许多,要她仰头才将看到他的脸。

  南方的初冬湿冷异常,寒意深入骨髓,阮阮冻得牙关都在打战。

  这样的天气,傅臻却穿得极少,玄青色的宽袖锦袍之下是肉眼可见的、紧实坚硬的肌肉线条,从内而外喷发出充沛的力量。

  所幸他的衣衫并不繁重,腰间也没有繁缛的带銙蹀躞,而这种锦带的解法,她先前还在小册子上见过。

  清冽的沉水香散入鼻尖,男人坚实的胸膛伴随着呼吸起起伏伏,隔着薄薄的锦缎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滚烫气息。

  阮阮垂着头,顺利地解了他腰间金扣,又将双手绕过他劲瘦腰身,将大带从腰后除至身前。

  两人的衣料在逼仄的空间里窸窣出声,也将她双颊的肌肤摩擦得滚烫,一抹酡红迅速斜飞至耳后。

  蓦地听闻头顶一声低笑,男人灼热的呼吸掠过她前额的碎发。

  “小丫头,解男人的衣带这么顺手啊?”

  阮阮本就浑身躁得慌,听他这话更是满脸涨得通红。

  “不……不顺手,是陛下的腰带好解……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满脑嗡嗡直响,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回了句什么浑话,难堪地抬起头,男人幽沉凤眸里跳动着火焰,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看她上下两瓣樱唇不停地张阖,着急忙慌地替自己解释,傅臻心觉好笑,忍不住抬起手掌,指腹按上她嫣红柔软的唇面,细细摩挲。

  两人视线相撞,竟皆是一愣。

  阮阮触电般地往后退让半分,直愣愣地与他对视须臾,双眼充盈着水气,回过神来之后又赶忙垂下脑袋,兀自盘弄他腰间的锦带。

  玄色外袍很快委顿于地,内里还有一件薄纱禅衣,系带在侧边,分明十分好解,可阮阮从头到脚全都乱了套,头脑充血,心若擂鼓。

  唇面好似尚有余温。

  男人的指腹粗糙而温热,酥麻的感觉游遍全身,几乎要将人吞没,她连双腿都在打颤。

  傅臻摩挲着两指,难得有些怔住,自己也无法解释方才这古怪的行为。

  他向来警觉,清醒的时候从未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刻。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在她跟前失神。

  前些时候替她脖颈抹药的那一回,亦是如此。

  他眉头蹙紧,随即敛了笑意,垂眸扫过身前的女子。

  汤泉的水热气腾腾,将她她额间蒸出一层薄汗,她肤色本就极白,此刻更像笼罩着一层粉色香雾,天然的粉腻从薄至透明的肌肤里渗透出来,连着耳廓都染上绯红的色彩。

  傅臻注意到,她左耳之后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正随着她身体的动作瑟瑟颤动着。

  说不出的感觉。

  傅臻喉咙蓦地有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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