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你会不会想在树下吻我?”_美人挑灯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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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你会不会想在树下吻我?”

  第一百四十章教导“你该喊我一声师尊。”

  “……无人归云寄,独饮散高台。”

  “……芦花倒影,天涯孤舟,秋水徘徊。惊鸿见,一袖红衣落窗台。那堪是望,十二年思梦,憔悴空对月怀。寒衣深尽,脉脉情怀。终不见,又舟来。”青葱如玉手指翻过雪宣,依水而坐念诗人点评,“抒情景,辞意婉约,读起来像是沧洲云泽那边书庄……那里芦花荡连绵万顷,泽水清映天光,渔舟皆做半蓬,暮晚折芦花燃火……”

  冷风过黑石崖。

  崖上一枝梅影孤斜,零零星星,暗红花瓣飘落,或落于暗影中,或落于潭面,或落于石上。其中有两点红沾到背对寒潭和少年清瘦男子肩膀上。

  垂于身侧手,手指紧绷。

  翻书声从背传来,仇薄灯宛如他不存在,一首又一首,将十二洲无数书生文人乃至隐姓埋名修士下爱慕之诗一一念,有如烛南唱渔桥海郎般,直白奔放,也有如沧洲云泽一见情钟,委婉辗转。

  一直到一句:

  “拟把万金换轻狂,换回眸一晌欢,相赠钿合钗环。”

  《天下新谈录》书页忽然被按住。

  一只苍白手覆盖在仇薄灯手上,连带着把剩下字也挡住。

  仇薄灯偏头,乜斜看师巫洛。他尾天生扫一段长而上扬弧度,侧眸睐人时,有种比若绯刀刀刃逼人又艳丽线条,在昏暗中割开一丝妩媚亮线,似笑非笑。

  “你不是要走么?”仇薄灯凉飕飕地问,“现在是做什么?”

  “我……”

  银灰中邪戾忽然一滞。

  “西洲天寒,雪季长,越往北,地被冻越硬,越难木工。就只能浇冰屋,但厉风风大,冰屋不能建太高,只能容两人相拥而眠,就样来在长夜里取暖。”仇薄灯不急着拿话激他,而是不紧不慢地讲起了看似不相关习俗,“共住一冰屋两人,叫做‘共毡人’……”

  说到里,仇薄灯停顿了一下,问师巫洛:

  “要是我们在西洲寒天之地,建冰屋会是什么样子?”

  不等师巫洛回答,他自顾自地决定。

  “嗯,要是圆顶,不要太大,两人同时进,会碰到对方肩膀。门要修低一点,门低头,不然就会被撞到。”

  伴随着仇薄灯话,师巫洛也仿佛一下子浮现了一片冰原。

  冰原上有一不大不小圆顶冰屋。

  西北天不足,风厉百川寒。冰屋之,是呼呼寒风,雪花大如席。篝火在种地方作用有限,再厚羊毛毡也显单薄,所以居住在同一冰屋里人,只能共毡共枕,成为彼此唯一暖源。

  篝火照手臂交叠,脊背与胸口相贴两人,一有昳丽眉,一有冷白指尖。

  那里他们不会是天道也不会是神君。

  只是两普普通通凡人。

  天大风寒,一对视,一相望都能涌成情火。

  反正是在冷地带,里所有人为了熬过长冬冷寂都要以放肆方式相爱。寒风大时候,每一次碾转毡被都要怀着明日将死放纵,把对方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都仔仔细细地研磨点燃。

  哪怕脊背因毡毯粗糙一片绯红也无所谓。

  若是等到风小了,就要推开冰屋房门清雪,以免雪越积越高,淹没整屋子,把人生生冰葬。

  因为冰屋门,比较低,所以门时候,年轻男子要伸手,护在少年头顶。以免哪一次,他疏忽,直起身时候,撞到头顶。又因为要保证冰屋整体坚固,冰门也不能开很宽,所以一起去时候,男子要侧过身,就形成了一恰好将少年拥在怀中保护姿势。

  “……门口要立一棵冰树,挂上各种颜色彩带。彩带底下系一铃铛。”

  积雪一点一点清干净,冰树就一点一点露来。

  弯弯曲曲树干上,挂着很彩色布条,每一次清干净积雪,就会在枝干上挂上一条,作为又一次熬过大雪标志……冰树很高,有些高地方少年够不到,年轻男子就会将他抱起来,帮他够到上面枝条;或者,年轻男子会蹲下来,让他踩在自己肩上;又或者少年坐在他肩头……

  他们会在冰树上挂上很很彩条,很很铃铛。

  风一吹,红,黄,蓝,紫彩条就一起招招展展,连带底下铃铛叮叮咚咚,奏成一曲天赖。

  仇薄灯突然凑近师巫洛。

  天池山雪细碎坠下,擦过他们两人脸庞。

  坠魔成恶鬼,师巫洛失去了心跳,然而此时此刻,他胸膛内依旧如有鼓鸣。

  少年声音带笑,好似撒了把晶莹碎冰糖,在他耳边,问:

  “你会不会想在树下吻我?”

  想不想?会不会?

  ……岂止是在树下,冰屋内,在矮门,积雪中。

  无时不刻,无处不想。

  简直就是……

  贪婪。

  师巫洛目光猛然移开,他忽然从西洲北地幻梦中惊醒。

  “贪婪”两字灼痛了他神经……幽冥中,诸鬼群魔纷纷杂杂话语回荡在脑海中……你以为人间就比大荒好到哪里去?笑话人间与大荒一般无二,你看世人贪欲,或求财或求利,为一物可杀百人千人千万人!你恨苍生?哈哈哈你和苍生有什么区别!人心贪婪,天道自然也是贪婪!

  ……他确也是贪婪自私。

  修士求财,可以驱舟掠夺凡人子,将其扔进烛南销金窟。天神求无上,可以铸造牧天索掠夺人间气运。

  而他呢?

  他贪婪是什么?

  是想要将神君独占……种贪婪如此之深,以至于听到些遐想思慕之词,就无法忍耐。师巫洛攥着仇薄灯手腕,心中一时十二洲汹涌暗流,一时是《天下新谈录》或直白或婉约诗词。

  一时间,他原本就苍白肤色忽然变越发苍白。

  仇薄灯在看他。

  他闭上。

  一念贪婪,万事成灰。

  松开仇薄灯手腕,师巫洛低垂睫,一步一退。

  “……”

  尽管有所预料,仇薄灯还是被他气笑了。

  他恶狠狠地一把攥住师巫洛手,咬牙切齿:“在西洲北地,独自住冰屋人,要么熬不过寒,冻死了,要么耐不住风啸,疯了。所以共毡人不可分离,若有事久别,就叫做‘侯雪’。侯雪只候年,共毡关系就自解除了,就能换新人进入冰屋,共分一张暖毡而不受摘指。”

  仇薄灯看着师巫洛,一扬眉。

  “十二年了,早过了‘候雪’时间……真有西洲北地我,现在共毡人都该换两茬了!”

  师巫洛要分开他手忽然定格在半空。

  ……共毡人都该换两茬了。

  系满彩带冰树,叮叮咚咚铃铛,硕大洁白雪花,稍窄低矮冰门。

  少年身边掠过两模糊无面目陌生人影,他们取他,在系满彩带冰树下,在叮咚铃声中亲吻少年嫣红唇;取他伸手护住少年头顶……冰屋篝火熊熊燃烧,属于他暖毡被别身形占据,火光在冰墙上印影子……

  天池山雪还未落地就于半空中炸成雪尘。

  一瞬间,天山寂静。

  无法控制森寒笼罩了整座山。

  尽管只是想象,但那一瞬间,不知名情绪蔓延,强烈经无法由理智控制。想要把那些面目模糊,不知会是谁人撕成粉碎。

  仇薄灯就在时候松开了手,师巫洛下意识地去握,指尖却只擦过他手背。

  月光朦胧,树影斑驳。

  半明半暗间,仇薄灯脸庞染上了几分惊心冶艳,双唇殷红,比任何妖魅更蛊惑。

  “……渡江渡河,越山越岭,带一支山兰来见我,想想看,挺浪漫,也不是不可以见一见……”他将《天下新谈录》搁在膝盖上,一只手支住下巴,让半册书页自翻,款款问道:“拟把万金换轻狂,换回眸一晌欢也不错……你说哪更好?”

  师巫洛深黑寒气在中萦绕,银灰眸横添加妖异。不管是直白还是婉约款款情诗,落他耳中,根本没有好坏文辞之分,只是字字刺耳,幽冥晦暗处被他吞噬万鬼在脑海中尖笑。

  ……是哪更好?

  熟悉声音远远传来。

  “还有……”

  话还没说完,暗金夔龙镯与黑石相撞,发清脆声响。

  整本《天下新谈录》落到雪地里,碎成齑粉。

  孤俊冷厉男子单膝跪在黑石上,比他纤瘦许仇薄灯被困在他身下,戴着夔龙镯手被压在石面。师巫洛坠魔比原先更长黑发垂落,他脸一半映在月光中,一半沉在阴影中。

  仇薄灯又长又艳眉尾峰轻轻一挑,就挑一丝咄咄逼人。

  “不可以。”

  师巫洛低低说,声音压抑。

  “什么不可以啊?”仇薄灯明知故问,“你觉他们诗都不够好,换本再挑挑?”

  攥住他腕骨手力气忽然变大,师巫洛银灰色眸沁一点墨色。师巫洛一手握住他双腕,一手手指轻触他抽去玉簪散开头发。

  清雅幽香散开。

  一支鹅黄花萼,洁白花瓣山兰插进乌发。

  “山兰……”师巫洛说,“我有。”

  手指再往下,金光泻流而。转间,万许黄金铺满黑石和潭岸。

  “万金我也有。”

  所以,不准见他们,更不准把“回眸一晌欢”换给别人。

  红衣雪肤少年黑发散开,斜插一支白玉兰,躺在一地金辉中,颓靡艳丽。却一点也不像笼中鸟,而是需要用顶级奢华供奉神明。

  “你想要什么?”

  师巫洛轻轻问,锁住少年手却没有一丝松开,仿佛在害怕只要松开一丝,白茫冰原里面目模糊人影就会现。

  “我去找。”

  “你是懂不懂什么叫美色即祸水啊?”仇薄灯漆黑长发散开,铺成一石绮丽。一片红梅飘落,恰好沾在他眉心,嫣然生姿。他咬唇笑,“我么大一祸水,都不嫌弃你不会诗不会画画了,你还敢让我一人待着?”

  说到,仇薄灯轻哼了一声,不善地问:

  “你是不是嫌自己情敌不够?”

  “别答应他们。”

  月光照在师巫洛侧脸上,他低声祈求。他作强势,语气却泄露恐惧和不安,低低,微微颤抖。

  仇薄灯慢条斯理,仔细数落,“一句‘我心悦你’都没有,就骗我跟你私奔就算了……欠了那么账,拖了十二年都没给你算利息。‘芦花倒影,天涯孤舟,秋水徘徊。惊鸿见,一袖红衣落窗台。’我都没要你能说种水准情话,简简单单字就够了。还想赖着?”

  师巫洛不说话。

  “听我夸别人,酸不酸?”仇薄灯冷不丁问。

  师巫洛银眸中墨色敛去,一声不吭。

  “叫吃醋。”仇薄灯似笑非笑,“你还真以为没撬你墙角啊?”他轻哼一声,睐了师巫洛一,“那是我墙角直接把铲子给碾碎了……天底下有几人有你待遇?”

  “……我不能再害死你。”

  师巫洛声音好似风中雪砂,单薄低哑。

  他松开扣住仇薄灯双腕左手,握住仇薄灯肩膀,俯下身,侧首将耳朵靠近他心脏,安静地听他心跳,一声复一声。

  雪落到师巫洛睫上,静默地挂着。

  ……十二年,十二洲下了一场小雪。

  他第次亲目睹他神君死去。

  仇薄灯话忽然就止住了。

  他静了一会儿,心想,我又什么资格骂阿洛呢?他不过跟我学了彻底。

  “阿洛……死时候是真很疼,也是真很冷,我不想再一人活着,也不想再一人死去,”仇薄灯瞳孔印天空星辰,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阿洛,我也害怕,一次比一次更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疼痛,害怕永寂和寒冷。

  他是神君又怎么样?

  他终究不是无知无觉,无所畏惧。

  仇薄灯伸手,环住师巫洛脊背:“生也好,死也好,你陪我吧……两人就不害怕了。”

  师巫洛半跪着,把他拥进怀里。

  ……………………

  月亮升高了,清凌凌印在寒潭里。

  师巫洛坐在石潭上,仇薄灯躺在他腿上。

  一场争执,两人终于记起了被忽略在雪地里糖葫芦。此刻裹边冰糖经彻底凝固了,一颗颗鲜红果子圆润可爱。师巫洛将竹签横放到仇薄灯唇边,把他纵容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骄奢大少。

  仇薄灯吃不,半挑剔半玩闹,只咬半边,就换下一颗。至于剩下半边糖葫芦,就由师巫洛给解决了。

  海棠、山楂、甜浆果几口味都试过了,仇薄灯伸手推开细竹签,示意不想再吃了。

  “阿洛,以我把你丢下,让你自等了千万年……”仇薄灯侧身,伸手环住师巫洛劲瘦腰,不让他看见自己神情,也不去看他神情,“你,”轻微地停顿了一下,状似随意问,“你怨不怨我?”

  “我爱你。”

  风静雪声轻。

  有那么一会,仇薄灯才又翻过身,月光下,他尾不知是犯困还是因为什么,隐约浅红。

  他仰头看师巫洛。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仇薄灯一把拽下师巫洛,给了他一先起激烈又渐渐转向绵长吻。铜釜慢炖熬上好冰糖熔在两人唇齿间,丝丝缕缕甜。分开,仇薄灯双臂环在师巫洛脖颈上,略微向仰地看他。

  “懂了么?”仇薄灯笑,“糖葫芦酸与甜。”

  师巫洛抬手,拇指指腹按压在他唇角:“懂了。”

  仇薄灯侧眸看他:“那你还不尊我为师?”

  话是一时兴起说,说口,仇薄灯想了想又觉没什么问题,从阿洛诞生起,一切都是他教导,称一声“天道之师”完全担起……怎么初完全就没想到么一茬?

  正神间,师巫洛气息轻轻冷冷,落在耳边: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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