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我的掌剑啊_突然和反派HE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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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的掌剑啊

  清平正缓步行于云间,展目见霞光万丈,云海翻腾,不觉心旷神怡。

  几个问道宗的弟子见她独行,便御剑凑了过来,形成合围之势。最其中的那少女双手抱胸,挑衅道:“谢清平,你还敢出来?”

  少女红衣猎猎,长眉入鬓,腰悬宝剑。

  清平打量了半晌,总算想起一丝半缕原主与她的恩怨,不由哑然失笑。

  纤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你还敢笑?”

  清平止住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白衣乌发,容颜如玉。

  四周霎时一片静默,片刻后纤凝醒过神来,怒道:“你又修了什么禁术?”

  清平轻蹙眉头,不明白她究竟说什么。

  “妖族的媚术?还是魔族的摄魂术?”纤凝啐了一口:“别给我装模作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

  她话还没说完,少女又扫了她一眼,嗤笑:“就你这等心术不正之徒,也配拿斩冰?”

  “这个……”

  “成天想着偷鸡摸狗、奸淫掳掠,你对得起你父母吗?”

  “我觉得……”

  “我看你连剑都不配提!”

  清平不再尝试说话了,沉默地看了纤凝一眼,准备绕道离开。

  可她却不依不饶起来,“你还敢瞪我?谢清平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清平却不理她,转身离去。

  广袖舒袍,裙摆飘动,那人信步行于云中,闲适淡然,好似要揽天地于袖袍之中。

  临烛眼中露出一丝恍惚,喃喃问道:“这人真是谢清平?”

  纤凝瞪了她一眼,“她不是你是吗?”她使了个眼神让围观的几个弟子将清平拦住,“那日我跟你说的事你忘了吗?”

  那日……

  好像是要她交出斩冰?

  纤凝面色忿忿,“真不知道宗主看上你什么?你怎么配拿斩冰?”

  清平拢着袖子,不慌不忙地说:“我去至虚峰取来给你。”

  纤凝哑然,半晌后才气道:“谢清平,你羞辱我?”

  纤凝平生最崇敬之人莫过于辰明仙尊,在得知仙尊留下的斩冰居然被一个废柴拿了后,当即怒气冲冲地想要把它给要回来。

  可没曾想那人竟欣欣然地交了出来,道:“行行,给你,反正我又不喜欢练剑,拿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

  彼时纤凝捧着仙尊的佩剑,正惶惶然不知所措时,那剑居然长鸣着从剑匣飞出,又飞回了至虚峰。

  从小顺遂的少女自然不信什么名剑择主,只觉得是谢清平故作姿态,在暗里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于是对她愈发气恨。

  此时她思及那桩往事,脸上红白交错,一气之下拔出腰间云遏,一剑斩来,气势如虹。

  御风珠虽能使人在云间行走,但终究不如腾云御剑之术灵敏。清平仓促躲开,行动之中,一颗泛着青光的珠子从袖袍之中滚落出来。

  而她也失去依仗,直直往下坠去。

  纤凝面色一变,忙想伸手去拉,可惜方触及那人指尖,便眼睁睁见得她跌了下去。

  山风吹来,云雾聚了又散,纤凝面色苍白,呆立当场。

  围观同门见她闯下大祸,纷纷散开,唯有临烛依旧守在她旁边,怯怯地问:“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清平自云间跌落。

  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白云翻腾。

  仙鹤亮翅,自万顷云海,往金灿灿的朝阳飞去;乳燕出巢,扑楞着稚弱双翼,从树隙间雀然跃出。

  她眼前先是雪白一片,后见苍茫天地,再后便能见青峰上葱郁的树叶,和几只早起的新燕。

  眼见得要触及地面,摔成尘泥,她却不如何害怕。

  只是思忖那仙鹤能否逐日,乳燕是否新飞。

  她想,顾西月为何还不来救她。

  一剑飞星,自长空坠下,落到她的脚下。

  破空之声轰轰隆隆,竟惹来九天雷电,风云变幻。

  孤山最高峰,云岚聚散,神宫显露一方屋檐。

  静坐松下之人缓缓张开了眸,“斩冰重现。”

  天下遭劫,斩冰重现。

  宝剑嗡嗡作响。

  清平眸中却带上了一两分的失意,“斩冰?”

  她握住神剑剑柄,一股极凛冽冰寒的剑意从剑上传来,侵蚀她每一寸经脉。

  那是一种极孤独的剑意。

  就好像一人一剑独行漫漫风雪之中,头顶光阴轮转,日月变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未有终结。

  是辰明的剑意。

  清平一手支着剑,半跪于地上。

  风自她立处卷起,席卷整个孤山,摧折枝叶,滚动山石。

  许多正在御剑弟子由于根基不稳,与剑一同栽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孤山终年不散的云雾终被吹散,露出青峦绿峰,秀丽景致。

  清平醒过神来,松开剑柄,风声骤止。

  斩冰神剑悬于空中,飞绕她一圈后,又破云而去。

  清平摸不透这柄神剑的古怪脾气,撑着地面前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浑身疼得像裂开一般,若是再握得久一点,大概会当场命丧吧。

  但是方才的剑意,虽只有一丝,却让她受益匪浅。

  仙尊辰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就连残存的剑意,也是这样孤独而冰冷。

  她方提步,不曾想脚下一软,不禁打了个趔趄,快走一步扶住身旁的梅树才站稳。

  花枝颤动,枝头新雪簌簌洒落在她发上。

  清平环顾左右,忍不住轻笑,竟又走到了这片梅林。

  顾西月闻不得梅香,可守静峰脚却栽着一大片梅林,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她折下一枝花枝,抖落衣袍积雪,缓步往至虚峰走去。

  御风珠不知落到何方,实在可惜,这两日须得快些学会御剑才行。

  至虚峰上门扉紧闭,她轻叩几下门,弃道的小脑袋才从中探出。

  “掌剑!”她忙把清平拉进小院,“方才刮起好大的风,吓死我了!”

  断剑正忙着整理被风吹乱的衣物,闻言翻了个白眼,黑着脸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风!突然就刮了起来。”

  清平见她忙得气喘吁吁,不由有些愧疚,走过去道:“我来吧。”

  “啊?”断剑没反应过来,痴愣愣地看着她。

  弃道快步走来,踮脚摸了摸她额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纳闷道:“没发烧呀,莫非是被风刮坏了?”

  断剑放下手中衣物,忽然很严肃地看着她:“你又做什么事了?”

  “又去调戏流丹仙尊了?烤仙鹤被人抓住了?还是欺负了哪峰新入门的弟子?”

  弃道忽然想到什么,“掌剑,你刚刚是走回来的?你、你的御风珠呢?”

  清平面露难色,“掉了。”

  “掉了?”弃道瞪大了眼,“难道你以后出行都要我们背你吗?”

  断剑气得满脸通红,话也说不清楚,“那、那可是宗主亲自赐你,天下就只有一颗,你、你居然敢弄丢?”

  清平朝她摊手,十分无辜。

  “掉在哪了?”

  “守静峰脚下的那片梅林。”

  听到守静峰时,两个小道童不禁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害怕。

  “流丹仙尊好凶。”

  “我们过去找会被打的吧。”

  “一定会被打的吧。”

  断剑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自家掌剑,“我不管你马上给我去找!不找到一个月不许吃晚饭!”

  弃道拉了拉她的袖子,“一个月太多了吧,掌剑正在长身子呢。”

  “那一旬,反正,”断剑咬了咬唇,“你快点给我去找!”

  清平耸肩,转身又慢慢走了回去。

  弃道目瞪口呆:“掌剑居然真的听了?居然没赖皮?居然没撒泼?完了,”她一摊手,“掌剑会被流丹仙尊打的吧?”

  断剑的脸色也很难看,“被打了就知道回来了,谁让她弄丢了御风珠?”

  山道潮湿,几株草木自青黑岩壁之上探出头来。

  清平拢袖,被湿冷山风一吹,不觉缩了缩脖子。她偏头看了眼孤山景致,此刻被吹散的云雾还未聚起,山川如终不再半遮半掩的青裙少女,亭亭立着。满眼都是葱葱郁郁的绿色,唯有守静峰顶上倔强地顶着一头白。

  她想,这样不像顾西月。

  她爱人的品味与她截然相反。

  她好冬雪凛冽,顾西月便好春花灿烂;她喜梅花风骨,顾西月便爱玫瑰娇艳。

  守静峰,冰冷安静,她再喜欢不过,但是她原以为,顾西月并不会喜欢,更不会长居于此,千年百年。

  梅林中山风未消,梅花悠悠如雨坠落。

  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形伫立在花雨之中,垂眸不语,肩上已覆薄薄一层积雪。

  清平放慢脚步,连呼吸也轻了几分。

  那人呆呆地站了多久,她便痴痴地望了多久。

  直至新月升起,春夜渐寒,她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西月如梦初醒,抬头往她这边看去。

  白衣之人立于花雨之中,脚边是破碎月光。

  长发披散身侧,面上略带玉质的苍白,如同被春雨濯去铅华,眉眼干净得像守静峰上终年不散的小雪。

  顾西月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脚下莲花开落。

  “你的。”她伸出手,白嫩的掌心里,一颗泛着青光的珠子静静地躺在那儿。

  清平看到她红通通的眼眸时,忽然改变了注意,从身旁折下了一枝梅花。花蕊娇嫩,枝干嶙峋,花心点点新雪,被风卷起,在她们的凝睇中缓缓落下。

  “好看吗?”

  顾西月呆呆地点头。

  清平将花枝放在她摊开的手心上,与御风珠一起,而后将她的手合上,轻声道:“都赠你。”

  “若因花香,便无法欣赏这等美景,未免太可惜。”

  倒不如将御风珠一同予她,让她不必再受花香之苦。

  顾西月歪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像山间的小鹿一般柔软无暇。

  “那我收下了。”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不说谢了。”

  “嗯。”清平小声应了,忽然又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西月眉头轻蹙,“你怎么也这样?”

  清平也很奇怪,这么多年从未对花粉过敏,难道是因为原主体质的关系,“阿嚏!”

  “还给你,打肿脸充胖子。”顾西月瞋了她一眼,可指尖方触及她掌心时,忽然换了方向,改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发热了。”

  清平也觉得头脑有几分昏沉,被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哆嗦。

  方才被剑意摧损,再加上在冷风中立了半宿,生病倒也稀松平常。

  顾西月将髻上鹤簪取下,凭空一划,顿时鹤唳九霄,一只仙鹤出现在她们身前。

  “上来。”她朝清平伸出了手,见她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奇怪道:“怎么?”

  殊不知她此刻长发散落肩头,月光洒落,将她本就娇小秀丽的脸衬得愈发秀美绝伦。清平不觉便有几分呆了。

  “你在看什么?”

  清平这才晃过神来,握住顾西月的手登上鹤背。

  她们二人在梅林中站了大半天,此刻皆是浸润一身梅香,而顾西月却顾及她的身体,并未再驱使御风珠,于是——

  “阿嚏、阿嚏、阿嚏……”

  “前辈,不妨再……”话未说完,便被狠狠瞪了一眼。

  顾西月捏着鼻子,双眼红通通的,“我不过是,阿嚏,有点冷。”

  月光与云雾混杂,为天地添上一层朦胧。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一柄黝黑古剑突然飞至她们身旁,剑身在月光下闪烁幽微光芒。

  “斩冰?”

  顾西月松开她的手,“你不是不会御剑吗?站上去试试。”

  清平看了她一眼,小心地探出一只脚去,在剑身上踩了踩,而后将身子重心移至这边。她控制好平衡,又缓缓伸回另一只脚,立于斩冰之上。

  她朝顾西月笑了笑,笑容还未褪去,斩冰突然嗡鸣一声,载着她往长空飞去。

  冷风灌满衣袍,掀起长发,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奔驰。

  但倏而,这一切都静了下来。

  云海破开,一轮巨大的孤月悬于空中,银白的光芒将云层晕染成粼粼大海。几点山峰冒出头来,如礁石伫立,又如小荷初露,以峻峭凌然之势拨开云海,又成为了苍茫天地中的渺小一粟。

  明月出孤山,苍茫云海间。

  清平震慑在这等造物神化中,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四周一片静谧。

  天地不语,山川不语,明月不语。

  唯有脚下宝剑,嗡嗡鸣鸣,欢呼雀跃,不肯停歇。

  正感慨自然壮阔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阿嚏”,将她从无情天地带回至有情人间。

  顾西月一手捏着鼻子,盘腿坐在仙鹤上,慢慢地跟在斩冰后面。

  清平回头看她,如水的月光在她们之间流泻。

  寒月高悬,万籁俱寂,莽莽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顾西月面上有些恍惚,清平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笑了出来,朝她伸出了手。

  “小老板,你不怕我是骗子吗?”卷发少女抵住车门,朝她盈盈微笑。

  “如今将军身边的是我,”北厥王储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千万年后,世间的一切化作尘埃,将军的身边,依旧是我。”

  小皇帝伏在案上,手撑着头,撒娇道:“老师老师,给我弹首曲子好不好?”

  “凤求凰!”

  月光透过破窗漏进白鹤观中,窗外雨打芭蕉之声声声入耳。

  看《逍遥游》的道士忽然放下书卷,怔怔地望着闪烁灯火。

  风从破洞呼呼刮来,烛火摇曳,将书页上的字映照得有几分不明。

  那上面写着——“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谁不想绝云气,负青天,逍遥游于天地?

  若能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她只想与一人一同遨游宇内,乘风而行,看天地辽阔。

  无论人世变换,日月轮转,无论要走过几个世界。

  顾西月踏上斩冰,仙鹤盘旋几下,又化为一支银白鹤簪,落到她的手上。

  清平思及过去,心头百感交集,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牵顾西月。

  流丹真人的手哪是这么容易被牵到的?清平牵她一次,她便重重甩开一次,还要在那人手背上轻拍一下。

  许多次过后,清平的手背上已被拍的泛红。她轻叹一口气,讪讪地收回了手,抬头看天地浩大。

  几世的悲喜,爱恨,惆怅,一一从心头浮现,那感情十分玄妙,甜蜜之中隐有苦涩,冰冷之后又见欢欣,如同一场铺天盖地的冬雪后,墙角冒出一枝颤巍巍的梅来。

  顾西月却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有些懊恼地撇下嘴,不知是不是由于香风的缘故,眼睛也愈发红了。

  二人沉默着掠过云海,越飞越快,风声呼啸,她们随着斩冰一同摔到守静峰顶白雪之上,在地上翻了几个滚。

  清平将顾西月护住,衣袖之上沾染新雪与尘泥。

  顾西月伏在她身上,借着月光,静静地望着她。忽然她抬手摩挲着清平的唇,缓声道:“辰明?”

  清平不解地望向她,“辰明?”

  顾西月默默站起身来,往庭院走去。清平见她没有说什么,便也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跌落在地上的斩冰不甘被忽视,重重敲击了几下地面,可那两人越走越远,并没有理它的意思。斩冰嗡嗡地叫了两声,又跟着飞了过去。

  庭中覆着一层寒霜,草木枯萎,枯叶层层叠叠,踏上去便能听见沙沙的声音。

  死去的树木被月光照耀,在院中投下狰狞的黑影。

  至虚峰虽然偏僻,但好歹还干干净净,五脏俱全,还有两个总是吵吵闹闹的小道童。

  不似守静峰,这般阴冷荒凉,没有一丝人气……清平望向顾西月的目光带上一两分疑惑,这千年来,她都是一人独居于此吗?

  顾西月拿出一把剪子和一叠白纸,噼啪几下剪了个圈,扔到地上,那片纸登时便变成了一方清澈温泉,正冒着氤氲热气。

  “进去。”她一挥袖,温泉底下多了许多珍贵药材,淡淡的药香在小院之中散开。

  清平解开衣袍,只着一件单薄亵衣,盘膝坐入温泉之中。

  顾西月坐在温泉另一边,藕一样白嫩的小腿浸润在绿水里,正埋头剪着手中的白纸。

  她先是剪了两个手牵手的人,又剪了一串糖葫芦,剪了一柄剑,一束花……到后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手下到底是什么了。

  她将一叠纸往天空一扬,剪纸化作白雪,又纷纷洒洒地落了下来。

  清平伸手接住雪,发现它并不冰冷,与守静峰其他的积雪不同,“为何峰顶这般寒冷?”

  顾西月瞥了她一眼。

  少女坐在水中,露出半个白皙的肩头,长发披散两侧,苍白的面色泛上一丝潮红,莫名带上几分春色。

  她飞快地垂下眸,又忍不住抬眸再看了一眼,方低下头,答道:“因为辰明留下的一道剑意。”

  辰明一剑能劈分六界,自然也能让守静峰终年严寒,永覆冰雪。

  清平心中忽然很是好奇,“辰明仙尊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顾西月抬头,仰望皎皎明月,缓声道:“她……是一个很傻的人。”

  千年前人妖魔鬼等共生一界,天地之间混乱不堪。

  辰明不藏私心,以证大道,以手中三尺长剑,立天地浩然秩序。使强者也能心怀恻隐,弱者无需苟且求生,异族之间鲜少争斗厮杀。

  天地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直到冰丹出现,贻害苍生。

  “什么是冰丹?”

  “无休无止的贪婪与欲望,”顾西月沉沉地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想再说下去。她从房内取了一件素白云衣,置于石上,“一会便穿这个。”

  清平点头,从水中站了起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顾西月飞快地转过身去,两颊生霞,羞道:“你好歹、好歹等会再起来!”

  清平轻笑出声,叫湿漉的长发拢在身后。她行走一番,发现云衣于她十分合适,但是比较一下,对顾西月的身形来说应是大了些。

  顾西月瞪了她一眼,“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回你的至虚峰去!”

  寒风吹来,清平捂唇低低咳嗦几声,看上去弱柳扶风,不胜可怜。

  顾西月的眼神软了下来,“罢了,我送你回去。”

  掩于袖下的唇微微勾起,上个世界病了那么久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装起病号来十分逼真。

  顾西月眸中浮现一抹担忧,“方才的药浴无用吗?”

  “咳咳,还有一点晕。”

  顾西月跑回房里,捧出一个檀木四方盒子。她打开盒,低头翻弄几下,扒拉出一粒乌黑的丸子,“给你。”

  清平刚伸手去拿,那药丸便忽然风化成灰,在她的指间流下。她眨眨眼,顾西月也眨眨眼,呆愣了片刻,方道:“我还不知道,原来都坏了。”

  她将盒中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几粒灵气不再的仙丹,乌黑干瘪的山楂,还有一两张褪色的剪纸。顾西月捡起剪纸,纸片轻薄,被风一吹,又在她手中成了灰。

  “太久了,都坏掉了。”她望着清平,茫茫然地说,桃花眼中氤氲着一层迷蒙水雾。

  “坏了便坏了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顾西月看着地上的小玩意,伸手想要去触碰,又怕它们又成了灰。

  清平在她身旁蹲在,仔细看着这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东西,叹气道:“前辈,这些都放置多久了?”

  “一千多年了吧。”顾西月扁嘴,“居然会坏……”

  清平很是无奈,一千多年过去,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坏的呢?她见顾西月一脸懊恼,不由柔声道:“你喜欢的话,下次下山我给你去买。”

  “我才不要你的。”

  她笑了笑,伸手比划道:“现在人间有种小玩意,叫傀儡偶,原本是将木偶的手脚上绑好细线,人可以用线来操纵偶的动作。”

  顾西月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是不是和皮影戏差不多。我以前看过,很好看。”

  清平点点头,又说:“现在仙界有人将它改良,只要放颗灵石进去,无需操纵,它也能自由行动,栩栩如生。”

  “真的吗?”

  清平见她满脸好奇,嘴唇微微勾起,说:“下次下山,我给你带一个上来。”

  “我才不要你买,我自己也可以买。”

  “真的不要?”这种小玩意市面上并没有流通的,也只有如原主那般的纨绔才会有办法从黑市弄到。她见顾西月目光闪烁,轻叹一口气,“峰主既然不喜欢,那晚辈就……”

  “要多少灵石,我给你。”

  她见顾西月坐在地上,黑亮的眼睛湿润又温柔,像极了无害的小兽,不知怎么有心逗弄一番,凑上前去轻轻说:“我不要灵石,只要前辈的一个吻。”

  顾西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气得双肩不住颤抖。她本就生得霞姿月韵,又羞又恼中,眼尾泛上一抹薄红,樱唇朱红宛若滴血,又是艳丽又是可怜。

  清平见她广袖无风自动,瞳孔隐隐泛红,心知她是恼了,却还是不怕死地靠过去,飞快地在她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先讨个定金。”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顾西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你病了,好好睡一觉吧。”

  清平还不及说什么,只觉眼皮一沉,马上就失去了意识。

  顾西月接住她倒下的身子,跪坐在庭院之中。

  风吹影动,沙沙声响传来,地面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月光还是一层厚霜。

  温泉变成了一张白纸,被风卷起后又成了数片鹅毛般的雪花,随风飘洒向了人间。

  唯一的春光也散去了,小院又恢复了一贯的死寂冰凉。

  流丹仙人将空荡荡的盒子关好,捧在怀中。她站了起来,赤足立于雪上,立于一川风雪之中,衣袂翩飞,仿佛已经这样站了千年。

  栈道千回百转,清平拢袖行在前面,弃道断剑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跟在她背后。

  两个小道童一面走着一面叽叽喳喳,弃道说:“掌剑掌剑,去了清静峰你就和寻常内门弟子没什么差别,以后可不许干那些混账事了。”

  断剑打断她,“掌剑哪里知道什么是混账事?她原以为自己做的事都是好的咧。”

  接着她们便将所谓混账事一项项列出来,诸如烹饪山中小动物,拔仙鹤翎羽,欺负同门之类的,林林总总竟说了一路。

  清平只得苦笑着一一应了,谁让原主声名实在太过狼藉。

  末了,弃道叹了口气,小大人模样般地说:“掌剑,你终于有了进取之心,肯来清静峰修习,我们很欣慰。”

  断剑点点头,“不过追流丹仙尊之路任重而道远,掌剑你且好自为之。”

  云雾散去,山道尽头一块石碑魏然而立,上书“不负苍生”四个大字。

  断剑弃道二人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仰着脑袋看着石碑,不胜欢喜地道:“哇,这就是辰明仙尊所刻的不负苍生碑吗?好有气势!”

  “刚刚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剑气,弃道弃道你感受到没?”

  弃道跟捣蒜一样点着头,满脸憧憬地说:“辰明仙尊就是不一般,看一眼她的字,修为就能涨好大一截哦!”

  不负苍生……

  清平望着那四个大字,心底莫名浮现一丝苍凉。

  也许是得了辰明一缕剑意的原因,她竟能从字中窥见一两分辰明当年的情绪。

  断剑弃道看够了,把背上的小包袱递给清平,“掌剑,再往上我们不能走了,你一个人当心点,不要摔了。”

  清平点头,一手拎着一个包袱,举步往山道之上行去。没走几步,衣袖忽然被拉住,弃道眼泪婆娑地望着她,说:“掌剑,我听说清静峰上特别辛苦,还没有肉吃,你要是饿了就偷偷跑下来,我们给你烧鱼吃。”

  断剑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斥道:“你想让掌剑被人看不起吗?”她转头看着清平,再三叮嘱:“掌剑,你以后可不能随便调戏漂亮的女修了,清静峰上一视同仁,你这样会被打的!”

  清平笑了笑,“知道了,别担心。”

  山风吹过,云雾如同翻滚的波涛,很快便吞没了少女清瘦的身影。

  弃道扁了扁嘴,“我好想掌剑。”

  断剑抹了把眼角的泪,揽着她的肩膀往山下行去,“你以为她真能待下去吗?最多一旬,她就会熬不住回来吧。”

  山道湿滑,其上青苔点点。绿枝带着晨露,洒落在清平肩头。

  她走得不快,很仔细,故而登上峰顶之时已是日头高照。问道堂前空空荡荡,只垂手立了一个接引弟子,见她来笑着迎了过来。

  “清平是吗?我先带你去住处。”

  转过青石垒成的石道,一帘春色撞入她的眼中。

  青草池塘,鸟语花香,山风拂过,几瓣桃花悠悠往他们这边飞来。

  数名年轻的宗门弟子正抱着书笑着走过,一见他们都笑着点头示意,唯有几个识得清平之人面色一变,诧异地看了她眼,而后快步走了过去。

  接引弟子将清平带至一方小院,院中遍地奇花异草,姹紫嫣红。

  院内有三间屋舍,皆是青瓦飞檐,黛墙粉壁,十分秀雅。

  他走入略小的那间屋舍,道:“此处便是你的住所了,因为你身份特殊,长老特地嘱咐要给你个独间。”

  清平点头致谢,放下了手中行囊。屋内简朴又不失大方,很得她意。

  “我带你去看看学舍。”

  接引弟子将院门推开,正巧撞见一个快步走来的娇俏少女。那少女只顾埋头走着,差点要与接引弟子撞上。

  “抱歉,啊……”她一见清平便愣住了,“掌剑?”

  清平颔首,“临烛。”

  临烛眼圈泛红,低声道:“你是要师姐赔罪的吗?她已经到了戒律堂请罚。”

  “我来此处修学,这是我的住所。”

  临烛瞪大了眼,“修学?你?”

  “是。”

  她点点头,正想跟着离开,临烛却将她拦住,哀声恳求:“掌剑,您若无事的话,可否去戒律堂为师姐说句话,她本是无心……”

  少女偏头望向她,目若九天寒星,清冷的脸上并无一丝波澜,“不能。”

  临烛被吓得退了一步,怯怯地望着她。

  清平声音软了几分,“如若当时无人来救我呢?”

  只怕她现在早就摔了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临烛面色更加难看,紧攥着袖角沉默不语。

  “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无论她是有意无意。”

  清平没再理她,跟随着接引弟子往学堂走去。春风拂过,少女姣好的容颜浸润在一轮春光中,看上去温和柔软了许多。

  “这里便是学堂了,下午的课便要开始,你先选个地方坐了吧。”清平说了声谢谢,便选了一处靠窗的空位坐下。

  这时学堂里已有几人,她方走入,便听见他们窃窃私语。

  “新来的女弟子真好看呀。”

  “她是谁呀?”

  “谢清平你们都不认识?”

  “哇!掌剑!她真好看!”

  清静峰的弟子们皆是年轻又朝气勃勃,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在清平身上扫来扫去,更有几个胆大的已走上前攀谈起来。

  没说几句,清脆的铃声响起,弟子们都匆匆跑回位置上坐好。

  一位青衣散发的仙人拿着玉册缓缓走了进来,她将玉册放下,扫了一眼堂下弟子,“今日我们要说的是……”

  声音突然顿住,她望着新来的弟子,有些失了神。那少女坐在窗前,一手支着头,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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