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装疯卖傻许贯忠 酒后骂街小书…_水浒之英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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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装疯卖傻许贯忠 酒后骂街小书…

  三月初三,上巳佳节。

  安宁无事的成都府,在今天显得特别热闹,有些老人很早便开始去往寺庙、道观或者祠堂进行祭祀。而一些文人士子,相邀三五好友出游踏春。选一个山水绝美之地,曲水流觞、诗歌宴饮好不快活。

  可是在这世人同庆的日子里,成都街头却又一个姿容雄伟、续有短须的年轻文士一手提着酒壶,一脸的憔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看穿着还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度,绝对不是个在大街上醉酒生事之人,可现在那步履蹒跚,一副癫狂模样却也让四周行人敬而远之,不敢招惹。

  “国之将亡,尔等村夫愚妇尚不知羞,真是可悲可叹……”

  “世人皆醉我独醒,这个诺大的成都府,难道就再也没有一个知廉耻之人了么?”

  ……

  张狂的话语虽然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可却都像看傻子似的在旁窃窃私语,有人甚至还对其品头论足,轻声嘲笑。

  “让你们笑,等哪一天战火烧过秦岭、刀兵置于肩头,看你们是否还笑得出来!”那文士猛得灌了一口水酒,大笑道:“这成都府也就这酒还凑合,人嘛……皆不值一提……”

  巴蜀人皆是好性子,可却得分什么事。如果事不关己,或许大家都会高高挂起。可是现在听你一个刚刚长了几个毛的年轻人居然说成都人都不值得一提,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回怼道:“对,你值得提,喝了二两猫尿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可对得起你肚子里的孔孟之道,周公之礼?”

  那文士突然被人回了话,起初还有些意外,可转瞬之间却像似见到宝贝一般显得极为高兴。

  “孔孟之道记在心里,周公之礼也只对值得尊敬之人,至于你们,不配!”

  “你配,就你配!”

  “也不晓得是哪里来得酸秀才,跑这大街上来发酒疯。”

  “不是做文人打扮的都是秀才老爷,你莫好看他了。说不定是想攀上哪个富贵人家做上门女婿被拒绝了,在这里发癫呢……”

  有了第一个回话的,就会有第二个。过不多时,大街上一些喜欢吵闹的人全都围过来,像是打发时间一般,一同对着这醉酒文人调笑起来。

  正当大家说得兴起的时候,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端着一盆清水,呼的一下全给泼在了那人的脸上。

  “在这叫唤一早上了,耽误老娘做买卖,让你尝尝老娘的洗脚水是不是比水酒好喝。”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仰头大笑。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妇人用的是摊位旁边给客人净手的水,可看对方那副一脸震惊,惶恐不安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虞兄,你……”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儒生,有些惊讶的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文士后,连忙跑进去拉着刚刚有些清醒,可还愣在原地的年轻人就走。

  “许兄,不想在此地又遇见了。”

  “还能记得在下,看来兄台的酒还没喝过瘾。”

  来人正是准备去往剑门关的许贯忠,只是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上一个,曾经在杨明禅准备的酒宴上遇到的年轻文人。

  “我虞允文今天算是丢脸丢大发了。让许兄见笑,见笑了……”

  自称虞允文的年轻文士一边说话,一边还打着酒嗝,惹得许贯忠也是无奈不已。

  “其他事先不谈,我家就在左近,不如去寒舍换洗一下如何?”许贯忠虽然要去剑门关坐吴玠,可是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客气的邀请道:“兄台这副模样,可一点都不像当日宴席上舌战群儒的风采啊……”

  “当日也是酒后一时没忍住,骂了那几个酸儒。”虞允文有些汗颜的道:“每次都在许兄这般的英雄面前丢丑,小可也真是……”

  “虞兄是爽快人,而我许贯忠也不爱扭捏造作,只可惜当日被黄相公临时叫走,不然早就上前与兄台结交了。”许贯忠笑道:“去我那洗个澡,若是兄台酒还没喝够,在下便陪你喝个痛快的如何?”

  “能与立下奇功却视功名如粪土的许兄结交畅饮是我虞彬父的荣幸。许兄请……”

  “虞兄请……”

  二人相视一笑后,回身往许贯忠家中而去。

  ……

  离家之时,燕小乙早就按照许贯忠的嘱托去办自己的事,而同住此间的时迁还未归来,故而院中只有他们二人。

  “许兄这雅园虽小,却花草茂盛,极为雅致,配得上许兄的名头。”

  虞允文洗了个热水澡,那一身酒意也清醒了大半,只是他穿着比自己更加健壮的许贯忠的衣裳,显得有那么一丝滑稽。

  “酒既然醒了,那咱们是否还继续喝?”

  “哈哈哈哈。”虞允文爽快的笑道:“能与许兄畅饮乃是一大快事,可我就担心待会又乱了性子,不如泡一壶山茶,坐而论道如何?”

  “好,虞兄爽快。”

  许贯忠客气的请他坐了,然后自去屋中取泡茶的物事。

  等不了多久,二人皆是几盏热茶下了肚,虞允文的气色也比之前又好了很多。

  “我曾听闻虞兄祖上乃是前唐的名臣虞公世南,不知对否。”

  “传言不假。”虞允文点头道:“只不过那都是祖宗一辈的事,而在下却是给祖宗丢人哦。”

  “千万别这么说。”许贯忠道:“许某虽非巴蜀人士,可也长听世人皆赞虞兄才名,兄台切莫自谦。”

  “许兄,这可不是自谦。”虞允文摇头道:“祖上余荫百年,而作为后辈却整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难道不是给祖宗丢人?”

  许贯忠不好接他的话,只能笑着道:“东坡先生在兄台这个年纪不也只有才名,没有官身么?虞兄又何必烦恼?”

  没等虞允文做答,忽然眼神玩味的问道:“莫非今日醉酒,也与此事有关?”

  “这你可小看我了。”虞允文摇头道:“虽然毫无建树让我有些苦恼,可也不至于因此而醉酒。”

  “那是为何?虞兄若是愿意,许某倒是乐意倾听。”

  “其实很简单,我就是昨夜听人说吴玠将军派人给黄宣抚送信,想再征兵一万用来收复陕中。可黄宣抚一直推诿,故而烦闷……”

  这事许贯忠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虞允文居然如此关心此事。

  “看来虞兄是赞成吴玠将军增兵的?”

  “那是自然,如今巴蜀百年没有战事,可谓民丰富足、人丁兴旺,而吴玠将军却只有依靠蜀道自保之力如何能行?”虞允文问道:“难道许兄有其他高见?”

  许贯忠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外与责备,毕竟自己在外人看来可是吴玠的人,不管怎么说应当与吴玠站在同一条道上才对。

  “在我看来,此事吴玠将军没错,可黄相公也没错。”

  “还请许兄赐教。”

  许贯忠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了七八岁的青年才子,见他一副认真请教却又似要准备驳斥自己的模样,不禁心头暗笑:真是初生牛犊一般啊,不管是谁,都得论个高低。

  “敢问虞兄,黄公现在所任何职?”

  “四川道宣抚使,主管巴蜀一律军政民生。”

  “那吴玠将军现在所任何职?”

  “陕西诸道都统制……”

  虞允文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被许贯忠一提醒,忽然愣了一下:“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正是如此。吴玠将军如今虽然驻守剑门等进蜀要道,可说到底他乃关中的领军将领,现在扼守剑门诸关那是朝廷特下的旨意。而黄宣抚才是整个巴蜀的掌舵人,如果用巴蜀的的士卒去补充陕西的兵马,这样做是否合适?”许贯忠缓缓说道:“何况没有圣旨传来,黄相公如何敢让吴玠领军北上夺回汉中?万一出兵失败,害得蜀中失守引来战火,这个责任谁担?”

  虞允文被许贯忠的几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毕竟这朝廷自然有朝廷的规矩,各地文臣首脑没有圣旨绝对不可擅自调兵,这可是铁律。

  何况现在吴玠的官位其实就是名义上的都统制,貌似管着一大片地盘的兵马,可说到底那些地方都是人家柴进的了,手底下的人马也少得可怜。如果不是因为蜀道太过崎岖,就那点人柴进早就不管不顾杀了进来,何至于等到现在还未发一箭……

  “许兄说得虽然在理,但是现在正是朝廷需要收复失地之时,黄公为何就不能……”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为官之道,吴玠将军想厉兵秣马收复失地,可黄宣抚只想护住巴蜀,谁对谁错只有将来才知道,你说对吗?”

  许贯忠的意思虞允文自然懂,黄潜善现在不想向北进兵,那是不想惹麻烦。如果真让吴玠去了,万一败了怎么办?谁也不知道北上的结果会怎么样,所以安于现状虽然让人气愤,可有时候在当权者看来,似乎又没有选择。

  “反正在我看来,国家不宁,匹夫皆当杀阵杀敌,而不是窝在家中当缩头乌龟。”

  “虞兄有此志向,许某佩服。可是你的决定代表不了黄宣抚,也代表不了巴蜀的百姓。”许贯忠忽然意味深长的问道:“朝廷如何,百姓心中皆有一杆秤,你愿意为国成仁,不代表别人也愿意。”

  许贯忠的话,虞允文又听懂了,其实他真希望自己听不懂。

  “官家也是逼不得已……”

  “或许吧……”许贯忠笑道:“巴蜀百姓不也逼不得已吗?虞兄又何必在这上巳佳节,上街去骂人呢?”

  “难怪你拒绝了吴玠将军向朝廷请功的好意,原来是不愿意做这朝廷的官。”

  “我可没说过这种话,虞兄如何想的,在下却也管不着。”许贯忠自然不会对一个还不太熟悉的人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只是笑道:“当年汴梁城里上书直骂六贼的太学生现在如何了,虞兄可知道?”

  虞允文听完心头一痛,作为一个文人不可能没听过东京被围之时,陈东等太学学子为李纲不被撤职,而赴宣德门请愿,并上书直骂蔡京为首的六大奸贼。后来在应天府,刚刚称帝不久的康王、如今的皇帝陛下,为与金人结盟,再次贬谪回朝不到两个月的李纲,使得陈东等人再次集体请愿,却被当做大周奸细,全部斩首示众……

  这是文人士子最不愿意提及的痛,因为这件事,会让他们动摇自己的恪守的忠君道义。

  可是,不提及,难道它就没发生,他就不存在吗?

  许贯忠的每句话,没有一个字说大宋的不好,可也字字都是!

  “敢问许兄,那您为何既留在吴玠将军身边相助,还替成都官府出谋划策?”

  “留在此地不过是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而替官府做事,一是敬佩吴玠将军的为人,二是为成都府的百姓出一份力罢了。”许贯忠缓缓说道:“这不也是圣贤教给我们的孔孟之道吗?”

  “许兄确实高风亮节,小可多不如矣。”虞允文客气的拱手道:“如今宋、金、周三国纷争不断,又有西夏在旁虎视眈眈,那您觉得,战乱是否能烧进蜀中?”

  “我不希望战乱烧进蜀中,可如果天下一直纷争,战乱便不会停止。哪怕现在巴蜀还未乱。”许贯忠抬头看向远方:“可是不管如何,自古以来大乱之后便是大治,能在乱世之中定鼎天下者皆是名君圣主,至于是谁,那就只能拭目以待了……”

  ……

  虞允文与许贯忠一直从早晨聊到傍晚才告辞离去。现在酒虽然醒了,可心却更加无助与迷茫。

  从小到大,父母教导,先生教诲皆是让自己用功读书,为了将来报效朝廷,恢复祖上荣光。

  可是,现在天下大乱,不仅江南有曾经的天下正统大宋,还有真定府的齐王刘豫、池州的淮南王曹成,更有已经占据整个中原、似乎已经势不可挡的大周柴进。

  “我该效忠谁?是继续效忠失去民心,偏安一隅,与仇人把酒言欢的大宋?还是在这乱世投一明主……”

  虞允文脑子里很乱,他现在虽然饱读诗书,可还没有出过巴蜀,更没有许贯忠游历天下所换来的眼见与洒脱。

  可是,终究要为自己寻一条路的,不是吗?

  虞允文抬头看天,点点星光铺满了整个天空,在黑夜里一闪一闪,似乎都在给自己指引一条明路。

  “出川,安逸了二十年,也该出去看看了!”

  ……

  正当虞允文为自己的将来暗下决心的时候,成都府的内城西南,却有一阵悠扬的萧声在夜空中回荡。那声音听在每个人的耳中都有不一样的感触,似思念、似诉说、又似对夜晚的欢场……

  一个浓妆艳抹的美艳的妇人听着萧声直觉心儿颤动,不自觉的放下手中好不容易熬好的羹汤,急急的寻着萧声去往了后院,然后登上阁楼,眼睛不停的寻找声音的来处。

  院墙外,篝火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身影引入眼帘,只见他靠在火堆旁的大树上,双手执萧,眉眼如画,似乎天上下凡的金童、又似画本上的龙宫太子,让她产生无限的憧憬与渴望……

  终于,萧声停止,而那篝火旁的男子也直起身子,眼睛往院墙里随意的看了一眼后,轻轻的熄灭篝火。

  而此时,阁楼上的妇人却有一股极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多么希望这个男子再吹奏一曲,再多待一会,或者……或者让火光熄灭的再慢一点……

  可是,篝火还是灭了,尽管她是那么虔诚的祈祷,可还是没有拦下男子渐渐暗淡的身影,这一刻,沉寂了多年的春心,又在疯狂跳动,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少女红晕,也在她毫无察觉之间出现在了脸颊……

  “准备些香烛。”

  一直少来此地的妇人,忽然开口询问身后的丫鬟道:“许久未曾去庙里祈福,明儿当是个好天气吧?”

  丫鬟似乎猜到了妇人心里想的是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气恼和嘲笑。

  “等夫人安歇了,奴婢便去准备。”

  妇人微微点头,又极为不舍的看了眼刚才篝火燃起的地方才转身离去。

  而那刚才回话的丫鬟也不自觉的往那瞅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道:“明儿若是能碰见此人该多好。”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夜虽然无月,可漫天的星辰似乎在注视着许多人,并告诉他们你们即将迎来不一样的人生。

  刚才的篝火虽然灭了,可是那的男子并未走远,而是依旧靠在那棵大树下,把玩着自己心爱的乐器。若是有人能看清他现在的表情,肯定会觉得奇怪,因为此时的他一副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燕小乙,人家都走了,你倒是舍不得走了?莫非你还想再吹一曲?”

  不远处忽然传来的声音先是让他一惊,可很快便转为了惊喜,因为能让他毫无察觉便出现在身后的人,暂时还只有一个,便是在大名府相识以后,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鼓上蚤时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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