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今天不做鸭_你叫什么?我叫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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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今天不做鸭

  纪雨石愣了半秒,知道柔柔跟杨兴说了。那天的赛事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冰球这种比赛忒邪门儿,身体冲撞起来特容易挑起两边的火气。纪雨石是队里的执行者,专门负责打架。

  再严谨些,不是打架,是单挑。群殴不算数,就一对一单干,只要不把对方打出事儿来,裁判不会制止。

  双方下手极狠,斗殴结束后失败方遭罚。

  他自滑冰,走冰刀的功夫不次。那场战至,对面球员在中场附近恶意冲撞,纪雨石和队友直接被撞翻。队友起身试图理论,还没张口就被纪雨石突然推到一边。

  按规矩来,单挑先脱赛具,金属球杆和护手必须脱掉,裁判一眼心知肚明。可对方球员明显恶意犯规,在护具未摘的情况下直接打在纪雨石脸上一拳。纪雨石懵了一刹,知道自己遇了三板斧。

  有的外国佬就欺负亚洲人,专等对面没反应就杀过来,好打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拳下去人都特么懵了。纪雨石往白色的冰面吐出一口血,舌头破了。

  “麻痹的让你丫打爷爷!”全场就他一个亚洲人,骂什么也没人听懂。

  冰球干架讲究气势,执行者要输了,这一场也赢不光彩。纪雨石反身将人摁在地上暴揍,顶起指节的拳头怒砸对面眼角。两拳下去就见血了,鲜红的血滴从中场洒到球门附近。

  对面显然没料到亚洲人这么扛打,反扑像个暴烈的疯子,试图凭身高优势翻身,压住纪雨石的嚣张,不料两人双双犯规,纪雨石找准了他下巴怒砸。

  东单打野球的下三路攻势,纪雨石穿着冰刀,就猛一脚。

  冰刀是最犯规的武器,刚打起来的时候台上还是叫好声和起哄,这下全部变成尖叫。

  纪雨石嘴上带血,气上心来直接废了对面的膝盖护具。两队瞬间从单挑变为群殴,裁判冲上来大喊中止。最后一拳抡在对面耳上,耳垂直接撕裂,血流到喉结。直到裁判和三个队友把纪雨石拉开,他还甩了对面一个大耳刮子。

  巨响,响得冰球赛场里瞬间安静了。让特么的你欺负爷爷。

  手背全是血,纪雨石直接被队友拽起来的,砰噔又摔冰面上。队友怕他再伤人,扑上来将他死死压住,周围的尖叫声乱成了一锅粥。比赛长时间中断。

  两边都恶意犯规,执行者直接罚出场,停赛10场。

  “就……跟人不对付,让人打了呗。”纪雨石微窘一笑,糊弄过去完事儿。他不知道柔柔是怎么说的,瞎编万一编不对容易露馅儿。

  杨兴从这个微窘一笑里出十足扯谎。石头面儿,要真是叫金主爸爸收拾了自然不肯说。

  “二师兄你够没有?我牙口挺好的吧?”笑容很僵。

  “你再叫一声二师兄试试?”笑容也不咋地。

  “你要给我刷牙啊?再摸爷就嘬你手指头了。”纪雨石说到做到,舌尖掠了那么一下,卷了杨兴的大拇指。

  “你……舌头老实点儿!”杨兴宁愿他傲也不愿听他惨,“红李宁送你了。明天开始好好找工作,实在不行去阿旺当外卖员,管你三顿饭,有底薪有保险。”

  “别,你可拉倒吧。”纪雨石才不干呢,他可吃不了这份苦,“风餐露宿起早贪黑,爷才不干送外卖呢。再说万一送到老客户家里,你说我进不进去赚外快啊?”

  死要面子,纪大少宁愿饿死也不干苦力。

  “那你说你能干什么?”杨兴声音猛地一沉。

  “疼疼疼,师兄你要卸我下巴啊?”纪雨石还特怕疼,掏耳朵都能嗷嗷起来,“这衣服真送我啊?我特喜欢李宁。”

  要真能卸他下巴杨兴可不手软。“那你找不找工作去?”

  “找找找,我真好好找!”纪雨石赶紧跑洗手间照镜子,生怕下巴被人拧歪了。一照上镜子就瑟,这衣服师兄穿帅,自己穿也不差。

  下午俩人无事可做,纪雨石琢磨着要不要自费安装个ifi,要不这手机流量能把他耗到卖裤衩去。

  “师兄你……”纪雨石回头一,竟然睡着了。

  干外卖这个工作不轻松,要不纪大少不干呢。也就是杨兴这身晒不黑的皮肤省事儿。

  真是晒不黑啊,像个睡美人似的。啧啧。纪雨石一边吞口水一边往上靠,橘粉色的床单上侧卧一美男子,怀中一猫,两物都乃天仙。特别是师兄眼睫毛,啧啧,是吃了谁家转基因大米啊?

  今天没穿外卖服,杨兴穿了个灰色恤,上头一个简简单单的笑脸。脸压在胳膊上,呼出的气给白雪的耳朵吹得乱动。

  纪雨石靠近了,从前不信白雪公主那套肤色胜雪、发如墨黑、唇如血红,现在信了。眼前活生生的例子,这特么是白雪公子吗?

  “二师兄?”纪雨石试探。此人无声,猫也无声。

  “二师兄你睡着了啊?”纪雨石心情大好,也说不清楚到底对杨兴什么感觉。要说喜欢吗?半个多月肯定不会多喜欢,但好感度很足。

  对弟弟那么上心,能叫师兄喜欢上的人肯定也巨幸福无比吧?这么想纪雨石好心情没了,得是什么样儿的人才能叫杨兴喜欢啊?白雪公子喜欢的,绝逼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经典款王子吧?

  反正肯定不是自己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被家里轰出来两眼一抹黑。可是让他就此谱写一篇励志人生,万万做不到。

  学习成绩再好,吃不了苦,半毛钱也赚不着。

  “二师兄你真睡着了啊?我摸你鸟儿了啊。”纪雨石憋着气说,既然已经苦逼成弟中弟了,捎带手占个便宜吧。

  屋里一片安静,仿佛即将迎来生命的大和谐。

  纪雨石先摸了摸白雪,这人究竟真睡假睡。杨兴没有动,呼吸平稳均匀,于是乎纪雨石更加放肆,豁皮的嘴唇往人家颧骨上一碰,速战速决。

  呦吼!占了师兄大便宜!睡他指日可待!

  纪雨石光速躺回地铺,压抑着肚子里砰砰跳的心脏,不是,是胸口里砰砰跳的心脏。其实当年的球赛他没忘,杨兴的嘴磕上过他的脸。

  是实打实的磕碰,两个势均力敌的投篮主力不分你我,他往人怀里撞,趁机使坏,没想那人反应迅速,穿他假动作,瞬间跳步向后。

  紧接着就是一场防守紧贴,杨兴打了个时间差,出手果断,肩部往纪雨石这边一靠,跨步向另一侧直接杀出了空间。身体前倾,带球上篮。

  打了两场,完全熟悉了纪雨石的野球路子。

  那次一磕真把纪雨石疼着了,故而下次他收球转身,直接攻框,挑衅着冲杨兴竖了中指。

  高一惹高三,这在哪个高中里都是大忌。当年纪雨石还等着被人截堵于厕所呢,反正真打起来他不吃亏。高一课业轻松,闲得要死,缺少刺激。

  可是杨兴没找他麻烦,纪雨石还失落一阵子,和梁氡г拐饨旄呷恍邪5茸约荷狭烁呷哦奔溆卸嘟粽拧

  他俩都学文,杨兴那届的语文老师正好是他们班主任,一直开玩笑说当年你们俩可把那帮男生气坏了。

  还说过纪雨石写文言文体的作文不行,火候差一点儿,要是杨兴在可以指点你。寥寥不过几年,一个送外卖一个无业,这语文老师怕是要郁闷秃顶啊。

  占了便宜,纪雨石心虚,又起身那人没醒才踏实。

  师兄的面相显贵,再往仔细,纪雨石总觉得品出一丝惆怅来。就因为他眼睛总红通通吧?法克的,想到大老婆叫老婆放鸽子,纪雨石心里的炮仗就点着了,拿起手机发微信,骂老婆真不懂事儿。

  没过几秒床上手机响了。纪雨石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又躺回地铺。

  杨兴从枕头底下拿手机,嗯了几声就起来了,纪雨石正伸懒腰。“你也睡了?”

  “啊,是啊,睡了一大觉呢,刚醒。”纪雨石心虚啊,“师兄起这么快啊,不缓缓?”

  “不缓了,光说晚上过来。”杨兴脸上睡意朦胧,“走,跟师兄出门一趟。”

  纪雨石跟在后边儿问:“干嘛去啊?”

  “光说上回那个炒饭好吃,说想吃了。”杨兴一回身,给纪雨石穿的红李宁拉上拉锁,从下摆锁到了下巴磕儿,严严实实,“刚睡醒,湖边有风。”

  什刹海湖边是起风,现在9月初,风还暖,伴着中外游客的问路声和人力三轮车胡同一日游的吆喝。湖心是标志性的鸭子船。

  纪雨石到了湖边就撒欢。“光也是,来就来吧,还点名道姓要吃的。”

  杨兴皮肤的那种白不是惨白,叫光线一打很无暇,纪雨石这辈子望尘莫及,天生就是麦色,随了姥爷家。

  “挺好的。光好久都不问我要东西了,时候还要呢,越长大越不开口。”杨兴手里是打包的虾仁炒饭,“就是没有微波炉,地下室不能用功率太高的电器,容易烧。”

  纪雨石点点头:“也是,要东西了说明这是跟你撒娇呢,我要有个哥我天天要。”

  “你和双很熟吧?”杨兴永远把话锋转得突然。

  “熟啊,我高三那年认识的。别他长得可,真耍起瓶子来巨逼帅,好多人都奔他来的。其实我俩差不多大,他显,不出来吧?我记得是同年生的。他苏州人,说苏州话可好听了,我特喜欢听他说。”纪雨石驻足,起手艺人捏面人。

  捏面手艺人随手取面,手中竹刀不停歇,时而点划,时而刻切,手心里栩栩如生一个孙悟空。再铺子上有一套成品货,专门给外国游客欣赏的。八仙过海闹罗汉,神态各异,精彩缤纷。

  杨兴从没留意过商贩。“高三不好好学习出来喝酒?”

  “出来喝点儿,装逼,显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你喜欢哪个?”

  纪雨石没想杨兴这么大方。“别,你就那么点儿钱还是给光吧,高三用钱多。”

  杨兴声音又一沉,头一回送东西人家不接着,面子全没了。“真不要?”

  “那石头想要一新的,重新做成吗?”纪雨石要东西也不手软,给别人做的,他不上。

  “石头想要什么的?”杨兴问,向手艺师傅,意思是叫人家停一停。

  纪雨石想了想,跟停下等他的捏面师傅说:“您能给我捏个西门庆吗?头上扎一朵牡丹,眼睛瞄出谁家姑娘都能勾搭的样子来。衣服要红的,就我这李宁外衣这种红。要官靴,靴子掺金粉,一这位爷就是有钱人。”

  素质三连,纪雨石为什么喜欢西门庆、他怎么就喜欢西门庆了、他喜欢西门庆什么。

  杨兴身子一转,健步如飞,给人甩后头:“回去了,跟不上你就锁外边儿。”

  “啊?师兄不给石头买了啊?”纪雨石追上。

  晚上杨光到了,进屋包一放,知道自己错了先认错。“哥我没放你鸽子,今天下午真的加课了!我真不是……”

  “哥哥没说你放鸽子啊?”杨兴算着弟弟到的时间加热虾仁炒饭,“饿坏了吧?刚才你说快到了就热上了,不够热哥哥再去卖部一趟。”

  “够热够热!”自从喝了酒,杨光就不太装乖了,“哥我今天本来想逃课来着,班主任的课,没逃成。我翻墙可一流了。”

  纪雨石从洗手间出来,见大老婆齐聚一堂,心花怒放,美色加倍让他有种三妻四妾感。“来了啊?你哥都等你一天。”

  “哥我真的有课。”杨光拿一次性外卖勺扒拉着炒饭,“你俩吃饭了么?就我一人动嘴,多不好啊。”

  “吃了,你多吃啊,还能再长两年个子呢。”杨兴站着,弟弟吃饭就挺满足,亲手倒热水。那副样子摆明了不清楚光今年17,兴许他眼前的孩子才7岁。

  纪雨石从桌上拿点心,自己一块杨光一块。“给,你哥不吃甜食,豌黄。”

  “谢谢哥。”杨光拿筷子夹,囫囵吞枣的。17岁正是一个男孩儿的饭量巅峰期,6点多下课,打车堵了两个多时,饿得前胸贴后背。

  杨兴坐旁边开始翻弟弟的包,里面全是卷子,他一张张拿出来,越越皱眉头。纪雨石一不好,大老婆这是又要把老婆聊死的节奏了。

  卷子上的叉子比答案还多,杨光合了合分数,自己理综怕是只考一门物理都比这张总分高。“光你这次的……”

  “师兄我想抽烟了,你陪我出去抽一根儿呗。”纪雨石突然挡在俩人中间,感觉三妻四妾真挺累的,雨露均沾是做不到了,他偏大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刚有好转的两兄弟再聊崩了。

  脑子里大戏开锣——平时做鸭,关键时刻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解语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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