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借条
魏广仁态度难得强硬，气得魏广德差点没按捺住，还死命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利用疼痛自我清醒，继续扮演着苦情弟弟角色。
“大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卖树的钱，是不是该分弟弟一点？”他搓着粗短的手指头，意味深长道。
魏鲤差点没跳起来。
他家的树卖了钱凭啥要分二叔？不是早分家了吗？听娘说，那几亩山地还是二叔自己瞧不上，死活推给他家换水田的。
魏广仁反应却很平淡，甚至还点点头。
“不错。那批树是该有你一份……”
魏鲤大惊失色，刚喊了声爹，就被魏广仁淡淡一眼扫过，不敢吱声。
虽然他爹脾气好，但毕竟是一家之主，好脾气都是对外人和自家女眷的，爹对他们三兄弟可没那么有耐心，也就大哥格外出息待遇能好点，他这个性子跳脱的老幺平时没少遭他爹训。
魏广德大喜过望:“还是大哥对我好！听说那批树卖了不止十两银子吧，我也不要多，分我五两就行。唉，要不是小山现在病着，我也不会来开这个口……”
魏广仁只皱了皱眉，没说好或不好，只起身走向堂屋，示意魏广德跟他过去。
魏广德喜滋滋起身，就等着白花花银子到手了。魏鲤则急得要哭了，迈着小短腿跟着他爹，一步都不肯放。
魏广仁让魏广德在堂屋里坐着等，自己进去一趟，却只拿出来五百文钱、两张纸和一盒印泥来。
“大哥，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你们家砍树那天我可都跟去看了，好几亩的老杨树，至少几千棵吧！你自己吃肉，我这个做弟弟的只配喝汤？你要是不愿意给，我找村长、族长他们评理去！”魏广德脸色变了，气冲冲地拍着桌子站起来。
魏广仁沉着脸:“老二，你在发什么梦呓呢？咱们村可没有你这么阔绰的叫花子，有屋有田还有牛。你要真想找人评理，只管去便是。”
他捏着那张纸，照本宣科般算起账来。
魏鲤这下终于放心了。
他爹不是耳根子软，被二叔哭一哭就答应把卖树的钱对半分，而是，当年分家前那七亩山地上就种了一批小树苗，是他爷爷种的，数量不多，也就一亩地多点，但既然是分家前种下的，于情于理自然该分给二叔。
王氏计划种树时就盘算好了，把当初公爹种的那批树来回数了几遍，还在婆婆面前说过此事，表态将来等小树长成，卖了钱两房平分，一如分家时那样，当时魏老太还点了头，难得夸了王氏一句。
前儿砍树卖钱时，王氏也没忘了这事，专门让砍树的人将新老两批树分开处理、估价。
“总之，当年爹在时种的那批树总价三两二钱银子，你应分、分得一两六钱银子。不过，你之前从我这儿前后总共借去四两一钱银子，抵扣过后还欠我二两、二两五钱。你嫂子说了，零零碎碎的不好记，你要是过来要树钱就先给你五百文，加起来，就算你还欠、欠我家三两整。”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念完这段，魏广仁长长舒了口气，继续硬着心肠说:“老二，我知道你家里也不大宽裕，只是‘亲兄弟明算账’，这张借条你按个手印，只要十年内把钱还了就成。”说着拿开上面一张纸，露出下面那张早就写好、金额标着三两银子的借条。
“你你你——”
魏广德气得脸色紫胀，连话都说不直了，魏鲤却心中暗笑不止。
怪不得他爹要拿着张纸出来对着念呢，敢情是娘的主意，早就把这一笔笔账目的金额都记在纸上了，就是怕爹算不过来犯糊涂，被二叔忽悠了去。连借条都提早准备好了，看来娘是未雨绸缪，也猜到他二叔定会走这么一趟！高，真是太高了！
事到如今，魏广德哪里还能不明白大哥的意思，抑或说，是王氏的意思。
想要拿这五百文，可以，不过得先按手印承认之前那笔烂账。不拿也行，那批树的钱就拿去抵掉部分烂账，算他还欠大房二两半。
马德，早知道那臭婆娘那么狠，他之前就不该闹太过，这下真玩脱了。
都不用怎么考虑，魏广德就选了第二条路。
按了手印，那死鬼大嫂将来没准会拿着借条去告他还钱，为了眼下的五百文背上三两银子债务，委实不划算。不过，今天来这么一趟空手而归，他又不甘心……
见他冷着脸不肯按手印、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魏广仁有所警惕，手里攥着那半吊钱不放。魏鲤也目光灼灼紧盯着二人，准备随时扑上去保护爹爹和半吊钱。
最后，魏广德悻悻放弃，转而讨要其他好处。
“大哥，钱不钱的先不提，可你得了那富商老爷那么多好处，家里粮食都堆满了，还学着人家去城里做买卖。你家发达了，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子侄挨饿不是？你自己说，咱们村里这么多户人家，谁家跟你家似的这会儿就开始做腊肉，还一挂挂满院的。我也不要别的，你就从牙缝里匀点给弟弟，周济下呗。”
魏广仁试图辩解，那是袁家送给李絮的谢礼，不是给魏家的。
魏广德却道:“那丫头在咱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她的不还就是咱们的，哪用分得那么清楚？我可是她嫡亲二舅，小山也是她表哥呢，她总不至于一点不帮吧？”
魏鲤暗暗翻个白眼，表姐白吃白喝的是他爹，可不是二叔，所以，哪来的咱们？有好处就一家人，没好处就咱们早就分家了？
魏广仁想的却比儿子多一点。
关于袁家送来的那批物资，王氏和他对外的说法都是属于李絮的，他们无权代为分配，算是堵住了一部分贪婪的村人的嘴。可，这理由对付外人好使，落到自家亲人身上就有些牵强了。
是，魏广德这个二舅不着调，没养过外甥女一天，可温氏人不错，两家也不是就彻底断了往来，逢年过节走动下，难道他能说外甥女没吃过二舅家一粒米一块肉？
为了李絮着想，他也不能死撑着一点东西不给弟弟。不然，这老泼皮往村里一嚷嚷，故意败坏外甥女名声，她还怎么嫁人唷？拿点不要钱的东西打发走他，总好过让他又闹起来。
魏广仁犹豫过后，勉强答应给弟弟一小袋粮食，外加两条还没风干完毕的鲜红腊肉。
魏广德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就在那儿讨价还价。
五斤粮食不够，都不够一家人塞牙缝的，至少得二十斤。两条腊肉也不行，起码来个十条八条嘛，你这都几十条腊肉好意思只分两条给亲弟弟吗？
这时，隔壁张大牛他爹听到动静走过来，虎着张脸跟他打招呼，然后盯着他，一副他不走他也不走的架势。
最后，魏广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提着东西走人，结果在临走前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扯下两条腊肉，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王氏一回来就发现腊肉数量不对，一问，差点没被气死，当下叉腰站在院子里对天骂了魏广德半柱香，让左邻右舍都“大饱耳福”。
王氏怒怼偷吃小叔子之际，县学里的魏渠却收到了一份爱心便当。
两荤一素，再加一碟子点心，用上次装卤肉的食盒装着，码得整整齐齐，很是精致。
方姝微红着脸递过食盒:“上回的卤肉很好吃，多谢魏师兄。还请师兄回头替我向伯母转达谢意。这是家母让我送来的，说是你大病初愈，只吃学里那些怕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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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卖树的钱，是不是该分弟弟一点？”他搓着粗短的手指头，意味深长道。
魏鲤差点没跳起来。
他家的树卖了钱凭啥要分二叔？不是早分家了吗？听娘说，那几亩山地还是二叔自己瞧不上，死活推给他家换水田的。
魏广仁反应却很平淡，甚至还点点头。
“不错。那批树是该有你一份……”
魏鲤大惊失色，刚喊了声爹，就被魏广仁淡淡一眼扫过，不敢吱声。
虽然他爹脾气好，但毕竟是一家之主，好脾气都是对外人和自家女眷的，爹对他们三兄弟可没那么有耐心，也就大哥格外出息待遇能好点，他这个性子跳脱的老幺平时没少遭他爹训。
魏广德大喜过望:“还是大哥对我好！听说那批树卖了不止十两银子吧，我也不要多，分我五两就行。唉，要不是小山现在病着，我也不会来开这个口……”
魏广仁只皱了皱眉，没说好或不好，只起身走向堂屋，示意魏广德跟他过去。
魏广德喜滋滋起身，就等着白花花银子到手了。魏鲤则急得要哭了，迈着小短腿跟着他爹，一步都不肯放。
魏广仁让魏广德在堂屋里坐着等，自己进去一趟，却只拿出来五百文钱、两张纸和一盒印泥来。
“大哥，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你们家砍树那天我可都跟去看了，好几亩的老杨树，至少几千棵吧！你自己吃肉，我这个做弟弟的只配喝汤？你要是不愿意给，我找村长、族长他们评理去！”魏广德脸色变了，气冲冲地拍着桌子站起来。
魏广仁沉着脸:“老二，你在发什么梦呓呢？咱们村可没有你这么阔绰的叫花子，有屋有田还有牛。你要真想找人评理，只管去便是。”
他捏着那张纸，照本宣科般算起账来。
魏鲤这下终于放心了。
他爹不是耳根子软，被二叔哭一哭就答应把卖树的钱对半分，而是，当年分家前那七亩山地上就种了一批小树苗，是他爷爷种的，数量不多，也就一亩地多点，但既然是分家前种下的，于情于理自然该分给二叔。
王氏计划种树时就盘算好了，把当初公爹种的那批树来回数了几遍，还在婆婆面前说过此事，表态将来等小树长成，卖了钱两房平分，一如分家时那样，当时魏老太还点了头，难得夸了王氏一句。
前儿砍树卖钱时，王氏也没忘了这事，专门让砍树的人将新老两批树分开处理、估价。
“总之，当年爹在时种的那批树总价三两二钱银子，你应分、分得一两六钱银子。不过，你之前从我这儿前后总共借去四两一钱银子，抵扣过后还欠我二两、二两五钱。你嫂子说了，零零碎碎的不好记，你要是过来要树钱就先给你五百文，加起来，就算你还欠、欠我家三两整。”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念完这段，魏广仁长长舒了口气，继续硬着心肠说:“老二，我知道你家里也不大宽裕，只是‘亲兄弟明算账’，这张借条你按个手印，只要十年内把钱还了就成。”说着拿开上面一张纸，露出下面那张早就写好、金额标着三两银子的借条。
“你你你——”
魏广德气得脸色紫胀，连话都说不直了，魏鲤却心中暗笑不止。
怪不得他爹要拿着张纸出来对着念呢，敢情是娘的主意，早就把这一笔笔账目的金额都记在纸上了，就是怕爹算不过来犯糊涂，被二叔忽悠了去。连借条都提早准备好了，看来娘是未雨绸缪，也猜到他二叔定会走这么一趟！高，真是太高了！
事到如今，魏广德哪里还能不明白大哥的意思，抑或说，是王氏的意思。
想要拿这五百文，可以，不过得先按手印承认之前那笔烂账。不拿也行，那批树的钱就拿去抵掉部分烂账，算他还欠大房二两半。
马德，早知道那臭婆娘那么狠，他之前就不该闹太过，这下真玩脱了。
都不用怎么考虑，魏广德就选了第二条路。
按了手印，那死鬼大嫂将来没准会拿着借条去告他还钱，为了眼下的五百文背上三两银子债务，委实不划算。不过，今天来这么一趟空手而归，他又不甘心……
见他冷着脸不肯按手印、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魏广仁有所警惕，手里攥着那半吊钱不放。魏鲤也目光灼灼紧盯着二人，准备随时扑上去保护爹爹和半吊钱。
最后，魏广德悻悻放弃，转而讨要其他好处。
“大哥，钱不钱的先不提，可你得了那富商老爷那么多好处，家里粮食都堆满了，还学着人家去城里做买卖。你家发达了，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子侄挨饿不是？你自己说，咱们村里这么多户人家，谁家跟你家似的这会儿就开始做腊肉，还一挂挂满院的。我也不要别的，你就从牙缝里匀点给弟弟，周济下呗。”
魏广仁试图辩解，那是袁家送给李絮的谢礼，不是给魏家的。
魏广德却道:“那丫头在咱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她的不还就是咱们的，哪用分得那么清楚？我可是她嫡亲二舅，小山也是她表哥呢，她总不至于一点不帮吧？”
魏鲤暗暗翻个白眼，表姐白吃白喝的是他爹，可不是二叔，所以，哪来的咱们？有好处就一家人，没好处就咱们早就分家了？
魏广仁想的却比儿子多一点。
关于袁家送来的那批物资，王氏和他对外的说法都是属于李絮的，他们无权代为分配，算是堵住了一部分贪婪的村人的嘴。可，这理由对付外人好使，落到自家亲人身上就有些牵强了。
是，魏广德这个二舅不着调，没养过外甥女一天，可温氏人不错，两家也不是就彻底断了往来，逢年过节走动下，难道他能说外甥女没吃过二舅家一粒米一块肉？
为了李絮着想，他也不能死撑着一点东西不给弟弟。不然，这老泼皮往村里一嚷嚷，故意败坏外甥女名声，她还怎么嫁人唷？拿点不要钱的东西打发走他，总好过让他又闹起来。
魏广仁犹豫过后，勉强答应给弟弟一小袋粮食，外加两条还没风干完毕的鲜红腊肉。
魏广德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就在那儿讨价还价。
五斤粮食不够，都不够一家人塞牙缝的，至少得二十斤。两条腊肉也不行，起码来个十条八条嘛，你这都几十条腊肉好意思只分两条给亲弟弟吗？
这时，隔壁张大牛他爹听到动静走过来，虎着张脸跟他打招呼，然后盯着他，一副他不走他也不走的架势。
最后，魏广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提着东西走人，结果在临走前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扯下两条腊肉，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王氏一回来就发现腊肉数量不对，一问，差点没被气死，当下叉腰站在院子里对天骂了魏广德半柱香，让左邻右舍都“大饱耳福”。
王氏怒怼偷吃小叔子之际，县学里的魏渠却收到了一份爱心便当。
两荤一素，再加一碟子点心，用上次装卤肉的食盒装着，码得整整齐齐，很是精致。
方姝微红着脸递过食盒:“上回的卤肉很好吃，多谢魏师兄。还请师兄回头替我向伯母转达谢意。这是家母让我送来的，说是你大病初愈，只吃学里那些怕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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